「本文来源:中国旅游报」
文
去年6月底,与一帮文友去福建平潭岛采风,相约写一本旅游书籍。我分配到手的撰写任务是“蓝眼泪”,这种海洋夜光藻的爆发期在四五月,时间一过便珍稀难求,光凭绚丽多彩的图片,很难完成任务,只能找目击者采访。
热爱摄影的小黄在当地气象台工作,他年复一年地追“泪”,拍下了许多精彩瞬间。他说,拍“蓝眼泪”必须避开光污染,选天气晴朗的日子,以农历初一前后5天最佳,此时月光不强,碰得巧,银拱横在天际,天上星光与海面荧光相呼应,彼此不分。
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。我当即决定不嫌麻烦再来一次,即便遭遇不了一星半点的夜光藻,也可借寻找它的名义,仰望海上挂有银河的夜空。
对“蓝眼泪”,当地气象台有概率预报。更为难得的是,小黄还是拍银河的好手。资讯、技术,方方面面都不成问题,傻傻地跟着小黄就是最优选择。一个多月后,小黄来电:时机到了。我立马带上器材,再赴平潭岛。
19点半,小黄带我出发。行车半个小时,到了一个叫犯船礁的地方。这里晚上人迹罕至,我们打手电穿行于海蚀花岗岩和矮灌丛,爬上海湾边的一座山冈。扫了一遍脚下一阵阵扑向沙滩的海涌,小黄凭多年经验说,出现“蓝眼泪”的概率极小。
但东南海平线上方天空,漫天银粉似的底板上已经斜躺着大半条银河,目击的感觉远不似图片中那样清晰和灿烂。小黄解释,画册里那些精美的作品,都是“追星大腕”们满世界找寻最佳拍摄地,在银河最好状态下“咔嚓”出来的,后期还得经过剪裁、降噪处理,甚至用专业软件修饰、提纯色彩。
看我打开手电,找相机孔插延时遥控器,小黄忙道,这个可以不用,在相机自带的设置里选择10秒倒计时自拍功能就足够了。他拿过我的相机,手把手教我:拍银河曝光时间要短,广角镜头不超过30秒,因为地球自转,超过这个时间就拖尾糊掉。若拍星轨,则需要长时间曝光,完成一圈对接,没有四五个小时下不来。用最大光圈,设定速度30秒,ISO,拍完在监视屏回放,如果曝光不足,ISO可以再加大,但要记住,超过,噪点会增多。
小黄把我的相机架上三脚架,调好参数,对着前面的小舢板按下一张,监视屏里的画面清清爽爽。
这是农历七月初,如钩新月已经落到西边山脊线下。略带咸腥的海风徐来,周遭一派幽暗,平静异常。左右两边海天交接处,远远的城市之光,于海平面上方渲染了一抹浅橘色,即将熄灭的晚霞那样。苍穹幽蓝深邃,大小星宿隐约眨着眼睛。海平线上,中部大、两头收小的银河慢慢清晰起来,它的中间有一道黑蓝色,向两边翻卷出海浪一般的星云,白色、橘色、紫色……或明或暗,然后悄无声息地氤氲、融化在幽邃天幕。天蝎座的尾巴抵近银河中心,那里更是雾霭苍茫,星云迷幻,让人浮想联翩。
小黄用手电光在银河两侧比画说,天蝎座上方这颗耀眼的是木星,再往上,闪烁着十字星高光的是织女星,斜下来隔河相望的就是牛郎星。
如此专业的老师在前,真是机会难得,我一点不落地看着他操作。他选择山冈边一块海蚀花岗岩和一片黑蓝的海面作为前景,那兀然翘立的岩石圆头圆尾,活脱脱一只跃出海面的海豚。按下快门后,他一边亮起手电在岩石上晃了几下,一边对我说:“前景暗,曝光不足,需要增加亮度,像画画一样,用光均匀涂抹几下就够了。”
30秒后,我凑过去看监视屏显出的画面,感觉眼前这一幕就像变魔术。
随后我们又去了仙人井景区,以景区大门边的几棵仙人柱为前景,其后是像屏风般伸出的两道弧形山岬,山岬间呈现一线黑蓝海面,银河在山后探出大半截身子来。小黄告诉我,去年5月拍“蓝眼泪”时,他来过这里,那天的银河横向拱起,两头连接山岬,极像一座彩虹桥。
进入景区栈道后,我开始脱离小黄,自行寻找拍摄点,把现学技巧依葫芦画瓢用上,以栈道石栏杆为前景,也“咔嚓”了几下。通过监视屏回放,再进行参数微调,拍出来的照片开始有了一点模样。
等四处拍过瘾了,我放下相机,这才端详起眼前缄默的苍穹和精彩纷呈的银河,很快,万千思绪飞扬了起来。
地球之大,人类步幅难以覆盖终极;宇宙之广,人类眼睛无法触及边界。
现在,能不能看到“蓝眼泪”,我已不再计较。它仿佛一道虹桥,让我有机会放下浮躁,静下心来,学着无数前辈那样,怀着满腔敬畏之情,认真专注地仰望星空,试想能不能对未知宇宙放飞梦想。
在银河中心呈絮状的星座涡旋里,是否有旅行者1号太空探测器掠过的微痕?资料告诉我,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,它向外太空飞行40多年,现在已经到了距离地球多亿公里的地方,置身太阳系边缘向星际过渡的浩茫空间。它承载着人类的梦想,去外面世界瞧一瞧、看一看。据报道称,早在离地球40多亿公里时,它传回一张地球图片,在浩渺无垠的太空里,地球就是一粒灰白的微小尘埃。科学家预测,旅行者1号将在1万多年以后,抵达太阳系旁边的比邻星,那个时候,地球上的人类还存在吗?
无边无际的苍穹从来都是人类思考终极问题的舞台。人类痛定思痛后,絮絮叨叨的依然离不开那个古老的无解命题:我们是谁?从哪里来?又去往何方?-09-:00:00: